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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軾與蘇州的關(guān)系似雪泥鴻爪,“泥上偶然留指爪,鴻飛那復計東西”,不像白居易那樣,接續(xù)擔任過杭州太守與蘇州太守,還在蘇州長住一年多。蘇軾一生經(jīng)過蘇州八次,每次行色匆匆,只有1074年(熙寧六年年底到熙寧七年秋天)三度經(jīng)過蘇州,與王誨、閭丘孝終交往密切,詩酒風流,戀戀不舍。在此之前,他在熙寧四年(1071)由汴京赴杭州擔任通判,途中過訪蘇州,走馬觀花,觀賞了虎丘與報恩寺,對這兩處當時的著名景印象深刻。在熙寧六年年底經(jīng)過蘇州的時候,蘇軾為報恩寺寫了《蘇州請通長老疏》,邀請閶門外楓橋水陸院的通長老到報恩寺?lián)巫〕?。與通長老的密切來往,引出了一位崇拜蘇軾的“粉絲”,即是世居楓橋的著名孝子姚淳,仰慕之不足,還由通長老的關(guān)系,結(jié)識了蘇軾,殷勤致送禮物。
姚淳一心結(jié)識蘇軾,除了純粹仰慕這位文壇巨星,感受星光輻射的榮耀之外,有沒有其他的動機呢?
蘇軾離開蘇州,回到杭州不久,調(diào)任山東,到密州去當太守。他剛到密州,就給通長老寫過一封信說:“某到此旬日,郡僻事少,足養(yǎng)衰拙。然城中無山水,寺宇樸陋,僧皆粗野,復求蘇、杭湖山之游,無復仿佛矣?!焙竺孢€帶了一句:“三瑞堂詩已作了,納去。然惡詩竟何用?是家求之如此其切,不敢不作也?!边@封信提到,他在蘇杭游歷湖山,逍遙自在,美景美食,還有知心的朋友相聚,詩酒風流,好不快活。現(xiàn)在到了偏僻的密州,雖然繁雜公務(wù)減少了,但是城中沒有可以悠游的山水,寺廟鄙陋,僧人粗野,再也沒有可以談話的高僧大德,實在悶氣。抱怨密州地方粗鄙之余,信的結(jié)尾說到,他寫好了三瑞堂詩,卻是首不登大雅之堂的“惡詩”,自己是不想給人看的,可是有人追著要,“不敢不作也”。
這個追著蘇軾索要詩篇的人,就是姚淳,定了題目,要蘇軾寫一篇詩文頌揚以孝義傳家的姚氏三瑞堂。這個三瑞堂,在宋代蘇州是相當有名的。范成大《吳郡志》卷十四:“三瑞堂,在閶門之西楓橋。孝子姚淳所居,家世業(yè)儒,以孝稱。蘇文忠公往來,必訪之。嘗為賦三瑞堂詩。姚氏致香為獻,公不受,以書抵虎丘通長老云:‘姚君篤善好事,其意極可嘉。然不須以物見遺,惠香八十罐,卻托還之。已領(lǐng)其厚意,實為他相識所惠,皆不留故也?!碧K軾往來蘇州,是不是“必訪之”,我頗為懷疑,但姚淳崇拜蘇軾,應該是真情實意的。不過,追著蘇軾寫歌頌他家族的詩篇,卻讓蘇軾深感憋屈,所以特別說明不接受饋贈的八十罐沉香,免得以后還有什么瓜葛。
《蘇州姚氏三瑞堂(姚氏世以孝稱)》這首詩收在《蘇軾詩集》卷十二,實在有點敷衍了事,我就不錄了。施元之、顧禧、施宿的《注東坡先生詩》特別提到,曾親見詩帖刻本,“乃十二月十二日作”,可以證明,此詩寫于熙寧七年十二月十二日之前,也就是1075年年初,蘇軾剛到密州,就為了償還蘇州的文債而寫,還在給通長老的信中,透露了十分的不情愿。
施注此詩還說:“三瑞堂在閶闔門外道間,密邇楓橋水陸院。初,姚氏之先墓有甘露、靈芝、麥雙穗之異,遂以三瑞名其堂。楓橋水陸長老通公者,東坡倅杭時往來吳中,舟必經(jīng)楓橋,識通。姚氏子名淳者,因通以求詩,而坡蓋未始識淳也?!泵髡f了姚淳認識蘇軾,夤緣于通長老,不能算是真正的相識。至于龔明之《中吳紀聞》卷二記:“閶門之西,有姚氏園亭,頗雅致。姚名淳,家世業(yè)儒。東坡先生往來必憩焉。姚氏素以孝稱,所居有三瑞堂?!笨峙轮皇莻髀劊彩欠冻纱笥涊d訛誤的來源。
看來“粉絲”借著攀附而出名,很難打發(fā),自古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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